立報:笑看未來,下一個十年會更好—專訪為愛滋病患者維權的宋鵬飛

立報:笑看未來,下一個十年會更好—專訪為愛滋病患者維權的宋鵬飛

文/陸序



在網路上瀏覽10年來關於宋鵬飛的文字報導,可以明顯感受他面對自身的經歷和外在世界的心境不斷地在轉化。遭遇生命中的劇變,他一步步由自己口中「過早成熟」的少年,走向一個能沉穩流利,在媒體前為愛滋病患者維權的精神形象。





我們不需要在他的氣質中,尋找幾年前的報導裡,那個說「這個年紀,不憤(青)才不正常……憤青這種狀態是自己故意保持的,不憤了會覺得心態特別蒼老」的小夥子,然而,在2001年為宋鵬飛下了小標題「不談未來,只談現在」的記者,是否想得到,當年的「愛滋少年」早已著手幫助了更多需要關懷的人,而他主持的藝術治療項目,名稱正是「笑看未來」。



2009年12月2日,第22個世界愛滋病日的隔天,我初次走進宋鵬飛位於北京豐台區的佑安醫院辦公室,像學校教室會有的課桌椅聚集在一塊兒,這個為愛滋病患者開設的藝術治療空間,以前是愛滋病病房,約莫可以放置4、5張床位。



當時的媒體叫我「愛滋少年」



作為中國第一位公開身份的愛滋病患者,宋鵬飛在10年前因為輸血感染了愛滋病。當時只有16、7歲的他,引起了國內和國際媒體的注意和關心。宋鵬飛說,當時主要是希望自己的醫療事故,能夠在法律上得到解決,所以選擇曝光身份。於此同時,因為在他山西老家的人們,對愛滋病害怕又不了解,正值初中升高中的時候,學校就令他退學,之後的宋鵬飛沒有再上過學。



他說,「最早上電視時,是以我父母為主。18歲開始,因為已經歷了兩年,我決定個人的事情由我個人承擔,不再讓我父母碰任何媒體。19歲時我自己租了房子,不希望再影響父母的生活,當時想,反正也活不了多少年,那也沒必要連累父母,是死是活,我可以自生自滅。當然現在我不這麼想了,但是,我也明白國家對我個人的補償會是怎麼樣的,是按照當時的國情。不像在發達國家,出了這種事故,可以賠你上千萬美元……這在中國是不現實的。在中國的政治環境下,醫療制度是個很複雜的問題。我的父母是健康的,他們擁有自己生活的圈子。當時的媒體叫我『愛滋少年』,把我的家庭冠上『愛滋家庭』的稱號,這是很恐怖的。所以。我開始希望大眾可以把我當作宋鵬飛個人,從此來投入反歧視、增進愛滋病患者福利的工作中。」



宋鵬飛開始到馬來西亞等地參加各種關於愛滋病的國際會議,思考著自己能做點什麼事。在10年前,關於愛滋病的知識普及,都是官方行為,不像今日中國各省大多都有關懷愛滋病的NGO(非政府組織)。經由在大學和媒體上述說自己的故事,宋鵬飛令許多人感動,願意去重新了解愛滋病,甚至有很多人寫信給他。他認為,「相對來說,我比別人更幸運的是,我當時年紀小,又是輸血感染。很多老百姓的歧視是因為考慮到感染者的感染途徑。如果你是因為同性戀或吸毒感染,人們會認為這是個道德問題。我可以說是相對來說有這兩個優勢,人們可能會同情我。」於是,至今28歲的他,先是以個人,後發展為團隊,從事為愛滋病病患維權的活動已有10年了。



歧視仍然存在,改變得慢慢來



以愛滋病在中國所面臨的歧視,宋鵬飛認為,有時社會上的歧視,讓人覺得是不能埋怨的。因為,「這個社會的倫理、道德、價值觀和西方的開放的環境是完全不一樣的。我們不能要求它在面對一個新事物、新的傳染性疾病的時候,要像西方發達國家一般去接受。美國一開始發現愛滋病的時候,他們約花了10年左右的時間,就把這樣的歧視的問題解決的差不多了。比方現在你去美國、澳大利亞、歐洲,你說你自己是HIV,沒人會覺得有什麼。但是中國就不一樣了,做了20多年的宣傳,從最早的官方,到近10年的民間NGO,都已經做了很多,外面的歧視卻還是存在。另外,中國有非常多的人口,每個地方的發展和觀念的差異都不同。」



「好比西南地區有許多吸毒感染者,但這幾年少數民族的愛滋病宣傳做的非常好,在當地,這些項目幾乎都是少數民族的人在做,常比其他發達城市做得好,至少在宣傳上會更認真、積極,地方上的衛生系統會更快的理解這個疾病的需要。而大城市裡,往往存在著各種文化、倫理方面的差異,它們要宣傳關於愛滋病的知識教育時,要考慮到會不會影響我的小區、單位或企業等等…問題會很複雜。相比之下,偏遠地方的宣傳工作,不會遇到那麼大的壓力。地方政府知道在他們那裡有吸毒的人,有這種疾病,他們就會投入。而面對整個中國社會,我們不能期待在短時間內,把歧視的問題全部消除。在以前,我會覺得社會怎麼如此無知愚昧,對愛滋病的歧視如此嚴重。但是經過這麼多年,我們琢磨、考慮明白了。」



我們要擁有存活下去的機會和權力



從2002年開始投入對愛滋病患者的藝術治療項目到現在,宋鵬飛明顯感受到整個社會對愛滋病的態度已然改變了很多。他因為工作的關係,經常去很多的省份參加會議,對當地的NGO工作進行了解。他發現,這些年來老百姓的觀念由於官方、NGO和志願者的努力,對愛滋病的認識已和過往大不相同。



「這3、4年,作為中國的高層政府,對愛滋病是做了很大的努力,你沒有看到哪一國的領導,像中國一樣,每年的愛滋病日都要去愛滋病人的家裡做客。中國政府這些年做的,讓我很感動。我想像不到,作為一個國家主席,每一年都要到愛滋病村裡面去……國家領導人已經這樣做了,至少從高層來說,他不歧視,能夠明白這個疾病,就是很大的努力。」



現在,宋鵬飛正在努力將約莫100個的關懷愛滋病的NGO,組織為一個「中國感染者愛滋病網絡聯盟——艾微網」(www.hiv.com.cn),希望能做一些更高級別的項目,結合大家的力量,讓國家在福利保障、法律方面的平等政策上更關心愛滋病患者。



「對我們來說,這個群體需要社會的關心,我們要擁有讓生命存活下去的機會和權力。首先困擾我們的,便是藥物和治療的機會。在中國,政府有提供免費的藥,但是這個供應的速度比不上病人換藥的速度。愛滋病藥物的麻煩在於,患者吃幾年後就不能再吃了,必需換藥。國家免費提供藥物的政策很難滿足這種需求,加上每個患者的個體需求又都不同,還有藥物的專利保護權等等問題。政府也想要幫助我們,但是政府也有它的難處。」



笑看未來,下一個10年會更好



在位於佑安醫院的工作室裡,曾經有先後約100位河南輸血感染的患者,在來北京接受政府的免費治療的同時,每週有3次在此作畫、聊天的機會。當時來北京治療的都是農民,正由於農村對愛滋病的歧視非常嚴重,他們的精神狀況非常糟糕,一開始幾乎不敢離開病房。但是在3個月的繪畫活動後,患者的心理很顯著的得到了改善,鼓勵了宋鵬飛繼續開設這樣的課程。後來,工作室以服務北京當地新發現感染的患者為主,至今已有500位學員參加過繪畫、泥塑、短片拍攝等不同的活動項目。



在宋鵬飛和他的工作伙伴到酒店、國際俱樂部、大學、旅舍、鳥巢、餐廳等處宣傳愛滋病預防和相關知識的時候,甚至有些患者會主動向民眾散發傳單。讓他挺感到自豪的是,現在一些位於北京的NGO負責人,有好幾個就是曾參與工作室的活動,後來也投入關懷愛滋病的行動中。



儘管這是中國第一個也是目前唯一的愛滋病藝術治療項目,宋鵬飛對此不願抱持著過大的期望,他說,「我希望能幫助就幫助一個人,我只要保證今天有10個人來這裡畫畫,在這幾個月內能讓他們心裡高興,那就成了。其餘就順其自然。對我來說,要微笑、積極的面對每一天,以最寬鬆的心態去面對發展。我仍很期望我們有一天能夠得到很好的治療,同時去上學或找工作時不會有歧視。我能感覺到會有那麼一天,我願意等,但這不是說3年、5年的,可能還需要再等10年,而我已經等10年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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